【明報專訊】廣告說養大一個小朋友要400萬元,那麼培訓一個藝術人才需要多少錢?文化體育及旅遊局撥款予香港藝術發展局,其中7726萬元用於去年全新計劃「藝術人才見習配對計劃」,共210個名額,平均每人資助逾36萬元。計劃推行逾1年,記者訪問藝發局行政總裁周蕙心,以及3對參與計劃的中小型藝團和見習生,淺探到底這筆公帑,是否用得其所?
兩屆共提供105個實習名額
藝術人才見習配對計劃合共兩屆,每屆105個實習名額,包括藝術行政、表演、製作和科技人才。其中藝術行政人員、表演藝術及藝術製作人員實習18個月,每屆85個名額;藝術科技人員則駐場12個月,每屆20個名額。
首屆在去年7月開始接受申請,藝術機構及藝團可以申請資助見習職位,近3年內高等院校的畢業生可申請相應職位。第二屆藝術行政人員、表演藝術及藝術製作人員的85個名額,亦於今年9月中旬配對完畢。
第二屆接獲申請而合資格的藝術機構共82個,一共申請155個職位,符合申請資格的畢業生則有559個。藝發局行政總裁周蕙心接受專訪時稱,藝發局推行人才培訓計劃多年,配對人才形式卻是「新猷」。配對形式意味藝術機構及藝團、畢業生更有主動空間,但成效亦視乎如何審查申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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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習生將協助第一屆香港演藝博覽工作
合資格的藝術機構及藝團範圍廣泛,周蕙心舉例,申請者包括香港藝術中心、非物質文化遺產機構,即使現時不受任何藝術款項資助,亦能申請計劃,不過計劃主要組成仍是中小型藝團。申請審查有一定要求,她表示申請者不能是「one man band」,需要提供審計報告,公司業務也要在文化藝術領域,並且有一定藝術水平和成就,譬如琴行教琴的見習職位就不會獲批。另本已受較多官方資助的九大藝團也在名單內,她解釋,見習生在「大團」的規模和框架能有不同學習,因此向九大藝團開放申請。見習生亦會協助於10月中舉辦的第1屆香港演藝博覽,用6個星期跟國際藝術工作人員接觸。本刊訪問3個中小型藝團,發現它們和見習生之間是互助互利。
無伴奏見習生接觸更多音樂種類
「一舖清唱」是無伴奏合唱團,融合劇場表演,藉計劃聘請了全職無伴奏合唱藝術家。一舖清唱聯合藝術總監盧宜均表示,藝團曾以藝能發展資助計劃,聘請4名全職無伴奏合唱藝術家,但資助結束後無法續聘,只能轉型來營運藝團。「有全職,對團隊發展好,對artist(藝術家)發展都好,因為A cappella(無伴奏合唱)是很講默契。如果我每次都邀請freelancer(自由身工作者)不是不行,但我們會浪費很多時間去做初步磨合。」盧宜均說,建立無伴奏合唱團隊的話,表演更容易達到水準。
見習生黃晞澄受訪時,在一舖清唱實習至第7個月,她本身有無伴奏合唱和舞台表演的經驗,她表示,大、中學的無伴奏合唱訓練多為流行曲,迎合年輕人口味,投身藝團後接觸到更多音樂種類。藝團為她安排了恆常訓練,既有音樂、形體,也有編曲,入團1個月後參與大型演出《____小事化有_______》。演出有12首原創歌曲,歌曲風格迥異,譬如有傳統音樂劇、搖滾樂、中樂、爵士樂等,「我對每一個(音樂種類)都要了解少少content(內容)」,黃晞澄說。她續舉例,歌曲《復常》聽起來像恐怖片電影配樂,純音樂、無歌詞,無疑對她是新挑戰。她亦參與藝團的社區藝術項目,對比在舞台上做好表演,她認為社區藝術更着重向公眾展示無伴奏合唱這門藝術。
藝術愈發入世是趨勢,當問起盧宜均尋找新一代無伴奏合唱藝術家是否困難,她的答案是「yes and no」。她觀察到,愈來愈多年輕人接觸過無伴奏合唱,然而他們所需的人才不止懂得無伴奏合唱,亦要在舞台上表演。實習職位時長只有一年半,盧宜均回想自己在一舖清唱頭一年半,因她是音樂出身,沒有任何戲劇經驗,「上台覺得全部事物都很新鮮,要很快學,也帶來很刺激的感覺。但是我做完第一個演出,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」,直至在藝團待了3、4年,才逐漸認識舞台這回事。
戲劇構作崗位 協調溝通推廣
應屆舞台劇獎獲得4個獎項的藝君子劇團,選擇聘請戲劇構作(dramaturge)。「我們看向未來多一點,可能普遍藝團找人的時候,看現在的需求,但是我們希望對業界都有幫助,探索一個新的位置怎樣參與劇場製作。」藝君子劇團行政總監尹偉程說。戲劇構作難用一句話定義,在部分歐美劇場,戲劇構作甚至決定藝團的藝術取態、未來發展方向,但目的總是令團隊內部更好溝通,更好推廣至外部觀眾。
陳臻亮自去年9月出任戲劇構作,也是藝君子劇團首個戲劇構作,這個位置在香港劇團間同樣罕見。尹偉程表示,就劇場的傳統藝術分工,跟不同崗位溝通的壓力落在導演;演出劇作前,需要研究來拉近與文本的距離,責任則落於導演和演員,戲劇構作恰恰可以幫忙溝通和協調研究方向。陳臻亮遂以戲劇構作的身分,參與「植物思人」系列的《植物人》和《惡之華》。
《植物人》和《惡之華》的原著,分別是韓國作家韓江的小說《素食者》和法國詩人波特萊爾的詩集《惡之華》,陳臻亮便梳理數個研究方向,讓團隊在有限時間內創作。以《惡之華》為例,除了閱讀原著,亦了解波特萊爾寫書的時代背景,「透過波特萊爾生平遇過的人物,更了解作品裏面的意象和比喻」,陳臻亮說,其中面向就是觀照現世和波特萊爾的時代。劇作裏的藝術選擇,亦見陳臻亮參與。《惡之華》裏,演員手持虞美人花,陳臻亮便建議選用紅花,因為紅色虞美人花在一戰後有愛好和平的象徵寓意,為劇作新增思考戰爭的面向。
藝術創作者愈來愈希望親近觀眾,尹偉程形容向外推廣就像「有沒有一些aftertaste(餘韻)給觀眾去認識」?他認為,當觀眾對作品有更好認知,就能更好「品嘗」作品。陳臻亮亦參與行政操作和跟市場溝通,在《植物人》,他向觀眾解釋劇作中的裸露、使用米高峰的方式、運用性別的錯置等做法,「不需要每一件事解釋,但可以向觀眾講解多一點」,尹偉程說,「整個香港劇場也在探索怎樣把工作分得仔細一點,我想dramaturge是香港劇場界嘗試分工的一個例子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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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團「技術協調員」 專責音響工程
劇團台前台後是一個整體(ensemble),樂隊跟幕後音響工程也是一個整體。「要破壞一件事是很容易,(就算)你彈得多好,他(音響工程師)可以有些setting(設定)就玩完了。」「滴.音樂」(Drip Music)音樂總監張駿豪稱,因此他們聘請談皓林為技術協調員(technical coordinator),專門負責音響工程。滴.音樂是推廣當代爵士樂和室內樂的音樂團體,張駿豪表示未有內部音響工程師前,表演都與外面音響團隊合作,雖有一兩支團隊「夾慣夾熟」,但未必每次時間都相合,「我們請一條不熟的team(團隊),那又要重新講過」。
張駿豪本身是爵士結他手,談皓林也彈奏爵士結他,張駿豪指不用解釋太多,談皓林就設置好結他音響。受訪時,談皓林實習至第7、8個月,跟進過大型表演、社區表演和大師班。音響沒有一本通書睇到老,談皓林認為音響沒有最好的聲音,只有適不適合場合。大型演出有外邊音響團隊進駐,談皓林便從中偷師;大師班和社區表演則由談皓林「一腳踢」。
他發現大師班反而設置簡單最適合,才會令導師教學順暢;社區表演便視乎場地質素,因為多借用非專業表演場地,例如學校,音響系統有時缺漏在所難免,那就考驗他的「執生」功力。社區表演的受眾每次不同,有次是特殊教育需要的小朋友,因在聽力上相對敏感,他刻意在高音位置下苦功,避免過於高音。「我們接下來去澳門、去廣州,都找了Callum(談皓林)一起去。因為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,要對接一些陌生的sound team(音響團隊),需要一個人去理解我們的東西。」張駿豪說。
記者向3個藝團問了同一個問題:實習期滿,還會否繼續聘請見習生?三者皆表示希望繼續聘用,因為有利藝團長遠發展,但要考慮藝團的財政狀况。周蕙心表示,現階段撥款只有兩屆藝術人才見習配對計劃,若要繼續計劃,就需要開設足夠數量的見習職位,有足夠選擇,才能吸引畢業生繼續申請。
文:嚴嘉栢
編輯:王翠麗
設計:賴雋旼